我在荷兰教书发现,荷兰人很可爱,为什么呢?因为他乐天知命,欧洲有很多国家都是先进国家,荷兰这个国家怎么排都是第六名,欧洲各国争前三名一定是德国、英国、法国,第四名意大利、第五名西班牙,第六名才是荷兰。各位想想整个欧洲也不过四川那么大,你才排第六,怎么会有士气呢?所以他们不会说第25个世纪是荷兰人的世纪。他没有这个念头,我跟荷兰人来往觉得他们很实在,国民年薪3万美金,钱很多,但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了不起,很安分,他只有一点是全世界第一,哪一点呢?平均身高。他为什么全世界第一呢?因为荷兰叫做地低国,有1/3的土壤是低地面,所以荷兰人拼命的长高一点比较安全。所以我们在荷兰都知道,各位学过英文都懂得一句话叫AA制,比如说我们去喝咖啡吧,在中国不一样,在中国谁主张喝咖啡代表这个人要付帐,你不想请客为什么请喝咖啡呢?既然你要请客我就多点两个蛋糕,因为我不付钱。荷兰人比较节俭,你在荷兰跟人说喝咖啡吧,从来没有人认为你会付钱。我吃一块蛋糕就给一块蛋糕的钱,荷兰人非常节俭,到什么程度?他们说水面上有一条船,你怎么知道这是荷兰的船呢?后面没有海鸟飞的就是荷兰的船。因为荷兰人从来不会浪费给海鸟吃的,所以在海面上海鸟只要一看到荷兰的国旗就转弯了。
但是我对荷兰还是很喜欢,因为他们有一点符合道家的思想,于自己要安。荷兰的天气不好,有时候我出门走15分钟的路,3度下雨,3度出太阳,15分钟里面一会儿太阳出来了,一会儿又下雨了,荷兰人很珍惜太阳出来的时候,太阳只要一出来,很多人搬着沙发在家门口晒太阳。因为荷兰低地国很多拱桥,看到年轻人拿一根竹竿,我吓一跳,这种运河这么脏怎么会有鱼呢?我就看,这个人发现我看他说“先生,我这个鱼竿没有线的”,我吓一跳,这技艺比姜太公还高,姜太公钓鱼愿着上钩,他这个连线都没有。庄子的思想是在战国时代中期乱世里面,荷兰的情况不是乱世,他长久下来以后没有机会排前三名,他就慢慢接受这个现实,反而给我们启发。我不是说我们不要奋斗、不要成长,我就说人生各种处境不可能尽如人意,当你碰到一些委屈的、失意的、不好的造诣,要于自己安,安心接受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,继续往前走,不用抱怨、不用难过,这是道家思想的第一个启发。
第二个,于别人怎么相处呢?一个字要“化”。比如今天我上台就穿的很整齐。“化”就是大家化成一团,尽量不要抢出头。有一个成语叫做“枪打出头鸟”,你在一个团体里面表现的太杰出,别人什么事都让你做,能者多劳,劳碌命,最后过劳死怎么板呢?所以很多时候不要太突出,也不要太落后,它不是一种伪装或者虚伪,它是一种保护自己也尊重别人,大家都一样,过一个平常的生活,没有人突出就没有人落后嘛,这是一个团体,要长期维持和谐。但是不是光讲外面跟别人同化,更重要的是内部化,什么是内部化呢?天下人都说我好,我不会骄傲,天下人都说我不好,我不会难过,这是庄子的思想,真了不起!
我在美国念书的时候,有一位老师学问非常好,是位教授。但是他没有学过道家,所以修养很差。什么叫修养很差?我就观察到,他有一次上课的时候讲课特别精彩,下课的时候学生们主动鼓掌,在美国好的学校你让学生上课鼓掌很不容易的,这些学生都是来自各地最好的学生,你让他拍手很难的,他的手很重的。结果那次老师课讲的特别精彩,下课以后全班都鼓掌,结果老师的灾难从这儿开始,以后每节下课的时候看有没有人鼓掌,都没有人鼓掌,只好垂头丧气的走掉了。你看就因为有一次别人给你鼓掌,结果其他时间没人给你鼓掌,你就不高兴。外面怎么变化,内心要不动如山,不管你们鼓掌不鼓掌,我还是一样过我的日子。
这是我真实观察到的,当时我真的很想弄一本书给那位老师,请你念念中国的道家。因为外国人对儒家比较容易了解,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道家。因为道家思想非常的卓越、非常的超越,所以第二个字—于别人要“化”。
第三个,于自然要乐。跟大自然我们要接触,可以得到快乐。什么叫做与自然要乐呢?作为道家的思想跟儒家有一个最大的不同,不同在哪里?不同在于儒家思想是人文主义。我去年讲儒家的时候,我特别提到比如我问孔子:“人重要还是马重要?”当然是人比较重要了,因为孔子在鲁国做官的时候有一天回家,家里马厩失火,他只问有人受伤吗?没有问马的损失,他认为人的生命最可贵,这就是人文主义。
但是有一个缺点,你怎么可以因为这个忽略万物呢?你认为人很重要,但是也在宣称保护野生动物,可你只保护你所选择的动物。比如人类保护最好的是哪种动物?熊猫啊。但是熊猫自己觉得很奇怪,我跟人类非亲非故,怎么人类这么喜欢我们熊猫呢?别的动物不管,就喜欢熊猫,这很奇怪。我对熊猫感触很深,因为大陆送两次熊猫给台湾之后发现有年轻学生观点改变了,有学生写文章就写了“如果来世有轮回的话,希望来世变成一只熊猫”。我问他说你为什么不做人,要做熊猫呢?他说因为我去动物园一看觉得熊猫太幸福了,大家知道这两只熊猫团团圆圆有什么待遇?住在浩大的玻璃屋里面,里面的温度调的跟四川一样,让熊猫觉得宾至如归,回到四川一样。每天起床之后就吃各种品牌的竹子。吃饱了就玩,玩累了就睡,睡醒了再吃,一看有比这幸福的吗?就三件事,“吃”跟“睡”跟“玩”恩。所以他说来世要变熊猫,这是儒家思想造成的影响。
如果是道家的话“众生平等”,人跟万物都一样重要。庄子很调皮,他说有两位美女一个叫丽姬,一个叫毛嫱,倾国倾城之貌,鱼看到她们潜入水,水鸟看到立刻飞天,跟看到妖怪一样,我们说奇怪这些动物怎么看到她们跟逃命一样?不要冤枉这样的动物,你问鸟最美的是谁?一只鸟问另外一只鸟,动物怎么会喜欢人类的美女呢?如果有的话肯定是有问题,动物真的是问题。
我大学的时候念本科是哲学,哲学很难念,念完之后找不着工作,在美国也是一样,结果美国有一位学生大学本科哲学系毕业找不到工作,在大街上流浪,这时候看到动物园挂了一个牌子“征人启示”,他想征人有什么条件?一看不需要任何条件,这最适合我们哲学系了。他就去应征,别人问你会爬树吗?爬树会,于是就被录取了。为什么?因为动物园缺少一只猩猩,上课的时候让他穿上猩猩的衣服爬树就行了,如果小朋友看他,鼓掌的话,还加薪。有一天他很累,摔到狮子群里面,他很害怕,大声说“别过来,我是哲学系毕业过来的”,狮子说:“小心一点,我也是哲学系毕业过来的”。
所以各位美女,以后到动物园的时候,你看到猩猩和狮子盯着你要小心,就是这个笑话。比如今天我们在这儿演讲,桌上摆着漂亮的花,地上摆着漂亮的草,你问这些草服气吗?你看到花摆在台上服气吗?不服气。我这个草在地面一年四青,但是没办法,因为是人类的评判。所以你要多接触大自然。苏东坡有一句话写的好“山上之清风,天上之明月,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”。清风明月每个人都可以享受,一阵风吹过来富人觉得凉快,穷人也觉得凉快。如果一阵风吹来,富人觉得凉快,穷人觉得热,那是邪风,没有这种风的,为什么?大自然有无尽的资源让人类去享受,人类的世界永远不可能公平,但是自然界绝对公平。你家里面养一条狗,你只要好好抚养这条狗,家里面以后再穷的话,记住一句话“狗不嫌家贫”。所以人如果觉得活的有压力的话,不妨多接触大自然,大自然没有别的特色就是公平,让你感到到生命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。你家里养一盆花,你好好的浇水、替它修剪枝叶,它就开出美丽的花朵回报,如果你不照顾它,它不可能开花,这是庄子说的。庄子的智慧太高了,我念古代中国的书最佩服的是《庄子》,今天几乎所有的问题庄子都提到过。
举个例子,现在已经到春天了,比较凉快。但是冬天很冷,你家里养一条狗,就想冬天出门带狗怎么办?帮它穿衣服,这是很危险的动作,这狗将来就要看心理医生了,因为同样是狗,到街上一看为什么别的狗不穿衣服?这狗就有心理问题了。所以现在美国有一个热门行业叫做宠物心理医师。
我们听听庄子怎么说?庄子说鲁国的郊外靠海边的地方飞来一只大鸟,鲁国国君非常得意,因为这大鸟像凤凰一样代表祥瑞,你飞到我们国家边界代表我们国家有好运,立刻最高规格招待,献上最好的礼,奏上韶乐,结果呢?你用最高规格招待这只海鸟,海鸟呢,也不吃这些,也不听这些,目光含悲,皱着眉头,三天就死掉了。庄子说不要用养人的方式养鸟,用养鸟的方式养鸟。就是让万物本身的价值呈现出来,然后你人跟他接触的时候,不但没有什么压力,反而把人加的压力适当的化解,叫做于自然为乐。
还有最后一个最难的,于大道要游。什么叫“道”呢?我们讲道家还是要回到这个问题上,一般人听到“道”,你跟它说“道”真的存在,他就问“道”在哪里?一般人都在问。
我有一位朋友在香港教书,他跟我说他女儿七岁的时候,第一次带女儿坐飞机,飞机到天上的时候他女儿一直往天上看,他说你看什么?女儿说我在找上帝。他说你怎么在窗外找上帝呢?她说我们在学校上课,老师说上帝存在,我们问老师说上帝在哪里?老师说上帝在天上。我今天第一次坐飞机上天,我要找上帝。他爸爸很担心,说万一找到怎么办?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,哪有天上地下的,地球是圆的。
同样的,我们大人如果不懂道家的话,就跟小孩一样,听到庄子、老子说“道”,立刻问在哪里?庄子里面就有一段完整的叙说,东郭子问庄子,所谓“道”在哪里?庄子曰“无所不在”。东郭子说不行,今天你必须回答我在哪里?庄子说:“道在蚂蚁身上。”东郭子说怎么那么卑下呢?一般人都认为在天上比较伟大的地方。庄子说“道在杂草里面”,这个人说怎么越说越卑下了。庄子说:“道在瓦块里面,”这人说怎么越说越过分呢。庄子说:“道在屎尿里面,”东郭子不敢再问了。
庄子多聪明,他给这四个答案,蚂蚁是动物,杂草是植物,瓦块是矿物,屎尿是废物。东郭子不敢再问了,庄子继续讲一句成语,这个成语的用法和当时的用法不一样,今天我们说美国的经济每况愈下,但是庄子这时候就说一个故事,他说有一位官员到市场里面问卖猪的说哪只猪最肥?如果你问卖鸡卖鸭很简单,一称就知道了。猪怎么称?古代没有这么大的称,放在罐里面,所以他就说每况愈下,各位见过猪吧?知道猪的腿上都有肉,如果问哪只肥,你不能光踩大腿啊,所以你要问哪只猪比较肥?要踩小腿。
我们刚才讲“道”在哪里,怎么讲到卖猪呢?什么意思?用脚在任何地方踩都是“道”,你用脚在任何地方踩,舞台上、外面的沙滩上都是“道”,“道”无所不在。各位朋友如果你认识到“道”无所不在的话,人生还有什么痛苦呢、还有什么过不去呢?
“道”无所不在,你今天如果活着,代表着“道”给你价值。你今天不论活在任何价值下,考试不顺利、工业有困难,只要“道”存在就有一种价值。所以学道家了解道家的话绝对不会消极,绝对不会说我真的“无为”算了,说“道”—无为很尴尬,因为有的人把“无为”讲成无所不为,上班的时候发呆老板问你干吗?我在无为,那你回家错了,真正的无为不是无所不作为,是无心而为。我做我做的事,但是不要有特意的目的,一有特意的目的就以它作为标准,达不到很难过,达到很困难。人生永远追求目的,整个过程都是辛苦的。
西方人做过研究说上班为什么累呢?因为上班族有个目的,因为这个目的使你觉得很累。我们在这边是一所著名的大学,很多大学生我现在问你,如果你念大学的目的是为了毕业,大学四年都很累。如果你念大学的目的没有想到毕业的目的,只想到每天怎么样学习、怎么样生活,你每天都很快乐吗?这是很简单的道理,所以你了解到道无所不在的话,马上了解到人生的境界无限开阔,任何地方都有“道”,你一定觉得万物都值得欣赏。
庄子说过:“天地有大美而不言,四时有明法而不议,万物有成理而不说。圣人者,原天地之美而达万”,这是庄子说的一句非常好的话,天地有大美而不言,你活在这个上,我们刚刚进入这个学校就见到有假山、假水,很漂亮,那真山真水呢?也很漂亮,你不要说谁更漂亮,说谁更漂亮就有比较了,那就有目的了。只要存在之物都有它的美感值得你欣赏的,你想想这样的人生不是充满了无尽的乐趣嘛?
所以我们说今天在纪念黄帝的时候,发扬黄帝的思想就要记得古代伟大的思想。儒家和道家都提到黄帝,他们对于黄帝都有属于神话的部分,有一些是把他跟后代讲的“黄老之术”混在一起,但这个并非真正的黄帝,而在《庄子》里面讲黄帝讲的非常完整。
有的时候把它讲的跟神仙一样,那个我们学不来,也把他讲成真正伟大的政治领导,真正的向他学习。他当领导那么多年还要向广臣子请教。他带人到具茨山找道,没有找到,就跟小朋友请教,小朋友为什么懂呢?西方有一句话“儿童是人类的老师”,因为小孩子很单纯,大人都很复杂,心里想应该如何、应该如何,你这“应该”两字就造成一种区分,而小孩子的心没有区分,你问他什么是什么,很真诚很自然就把真理展现出来。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庄子提到的黄帝。
所以我们今天在发扬黄帝文化,要特别记得道家思想也是中国文化非常重要的一支,儒家、道家常常并称,后来加上佛教的思想使得中国文化非常丰富。
而我们学习的时候,一定要抓住重点,比如我们学道家,我就特别把我的心得归纳为四个字—“自己要安”。我从很多荷兰人的做法想到于自己要安,他们都能过的很安,我们怎么不行呢?我们自己的遭遇不要分辨,我们有失意有得意的事不要分,只要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都是自己的事。
在荷兰的时候住在别人家,房东有一个儿子,经常和他聊天,结果这个荷兰人有个什么表现?他非常有趣,跟我聊天,聊了一次之后第二次就说你知不知道我念高中的时候参加过拳击队,我说不错,身体很好,打拳击要有基本的本事。他说很抱歉,我曾经参加比赛的时候,三次被击倒,我们中国人怎么给别人讲呢?如果我三次把别人击倒,我会给别人讲的。但是荷兰人不会说不好意思说三次被击倒,他讲的很开心,为什么呢?这本身就是他身上的事。失败不可耻,不接受失败、不承认失败才可耻。由这个失败作为教训,你再慢慢站起来,将来回头看的时候,所有过去的创伤都变成你的勋章。
我这句话是从加谬学来的,他是法国作家,1597年诺贝尔得主,他说“轻轻的抚摸伤口,也会成为一个乐趣”。你说那边站一个老兵,这边一个伤疤、那边一个刀疤,他脱下衣服给你看的时候,像一个勋章,没有人拿走的。我们以前发生的创伤有什么呢?这是提升我们境界所必要的。
所以你学道家之后,对所有的一切都要安,你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很可贵。今天这个时代我们听到太多年轻人忽视自己的生命,有时候甚至活着不太快乐,我觉得太可惜了。我觉得道家思想这一方面可以给我们很多启发,与别人相处的话就要能够“化”,外表跟别人同化,内心保持自己的原则,能够了解自己到底要什么、不要什么。于自然要乐,有机会多接触大自然,多跟大自然接触。从动物身上、从植物身上可以学到很多人类生命自然的状态、本来的状态应该如何。这就于大道要游,所以学道家之后发现“道”无所不在,生活就只有两个字叫“自在”,任何情况、任何事情发生,都可以活的很自在。
这是我个人目前正在学习、正在努力实践的道家思想,今天借这个机会很荣幸,也很高兴能提出来跟各位分享,请各位多指正,谢谢各位!